魏安釐王二十年（前257年），秦国围攻赵国首都邯郸，魏王派将军晋鄙领兵救赵，接着又受秦王的威胁而令晋鄙按兵不动。信陵君使魏王宠爱的如姬从宫中窃得调兵的虎符，杀晋鄙而夺取其兵权，救赵胜秦。信陵君自知此举激怒了魏王，所以留在赵国，赵孝成王与平原君（赵国之相，信陵君的姐夫）商量，打算将五个城邑封给信陵君。信陵君听说此事，自以为有功劳而面有骄色。于是唐雎就说了这番话，劝他不要自以为有德于人而居功自傲，而应该更为谦虚谨慎。
译文
信陵君杀了晋鄙，救下邯郸，打败了秦兵，使赵国得以幸存。赵孝成王亲自到郊外去迎接他。这时，唐雎对信陵君说：“我听说，事情有不可以知道的，有不可以不知道的；有不可以忘掉的，有不可以不忘掉的。”信陵君说：“这话怎样讲呢？”唐雎回答说：“别人憎恨我，不可以知道；我憎恶别人，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别人有恩德于我，是不可以忘记的；我有恩德于别人，是不可以不忘记的。如今，你杀了晋鄙，救下邯郸，打败秦兵，保存了赵国，这对赵国是大恩德。现在，赵王亲自到郊外迎接你。你很快就会见到赵王了，希望你把救赵王的事忘掉吧!”信陵君说：“无忌我敬遵你的教诲。”
注释
①唐雎：唐雎（jū）,战国时代魏国著名策士。为人有胆有识，忠于使命，不畏强权，敢于斗争并敢于为国献身。有90岁高龄西说强秦使秦不敢加兵的魏国。曾经在魏国灭亡后出使秦国，冒死与秦王抗争，粉碎秦王吞并安陵（魏国属国）的阴谋。
②说：shui（第四声），游说之意。
③信陵君杀晋鄙：指信陵君杀了晋鄙，救下邯郸，打败了秦兵，保存了赵国之事。
④破：打败，打垮。
⑤存：存在，存活。这里是使……幸存。
⑥憎：憎恨，讨厌，厌烦等不好的方面。
⑦德：恩惠。这里指别人对自己好的的方面。
⑧卒然：“卒”通“猝”，突然。
⑨谨:郑重。
⑩受教：接受教诲。
《唐雎说信陵君》战国策·魏策
前面读《鲁仲连义不帝秦》中提到，秦国从邯郸撤退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信陵君作为魏安釐王的弟弟，盗符杀将，夺取军权，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还是犯了为人臣的大忌，即使魏安釐王再大度也很难容忍他的这种行为。而信陵君也颇为自知，在秦军撤退后把军队交给手下将领带回魏国，自己则带着部分门客留在了邯郸，要客居在姐夫平原君赵胜门下，算是政治避难。《史记·魏公子列传》中说赵孝成王感念信陵君救国之恩，要划给他五座城池作为他的封邑，信陵君听说后“意骄矜而有自功之色”，这便是本文的大背景了。
1
信陵君杀晋鄙，救邯郸，破秦人，存赵国，赵王自郊迎。信陵君杀死晋鄙，夺得军权，领兵解救邯郸，击败秦军，保存了赵国。赵孝成王亲自到郊外迎接信陵君，之前的文章提到过，“郊迎”是等级非常高的礼遇。【译】信陵君杀死晋鄙，夺得军权，领兵解救邯郸，击败秦军，保存了赵国。赵王亲自到邯郸郊外迎接信陵君。
2
唐雎是信陵君的门客，唐氏的主要来源是姬姓，唐叔虞的后人，算是当年晋国公室最初的分支，所以唐雎大概率是魏国人。前面还提到一个人——范雎，也是魏国人。在老家受到迫害跑秦国去发展并取得了很高的成就。雎是一种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魏国人是不是很喜欢这种鸟，所以用来做名字呢？
唐雎谓信陵君曰：“臣闻之曰：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
唐雎对信陵君说：我听说啊，有些事是不可以知道的，但有些事是不能不知道的；有些事是不可以忘记的，但有些事是不能不忘记的。
信陵君曰：“何谓也？”
信陵君说：这是说的什么意思啊？
对曰：人之憎我也，不可不知也；吾憎人也，不可得而知也。
唐雎说：有人憎恶我，这种事儿我们必须要知道。我憎恶别人，这种事儿就不能让他人知道了。
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
别人对我有恩德，我不能忘记；我对他人有恩德，不可以不忘记。这几句话真的是智者忠言，大多数情况下，人生经验是无法直接传授的。人啊，撞几次南墙得到的教训总比别人的说教来的深刻。
今君杀晋鄙，救邯郸，破秦人，存赵国，此大德也。
没有比存人社稷更重的恩德了。
今赵王自郊迎，卒（cù）然见赵王，臣愿君之忘之也。
卒通猝。现在赵王要亲自到郊外迎接您，在会见赵王的仓促之间，望您千万忘掉自己对赵国的恩德。大多数情况下，人生经验是无法传授的，但也有例外，就是对聪明人传授。魏无忌恰恰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信陵君曰：“无忌谨受教。”
信陵君说：我一定认真接受您的教导。
【译】唐雎对信陵君说：“臣听说过这样的话：“‘事情有不可以知道的，也有不可以不知道的；有不可以忘记的，也有不可以不忘记的。’”信陵君说：“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唐雎回答说：“别人憎恨我，我不可以不知道；我憎恨别人，不可以让人知道。别人对我有恩德，我不可以忘掉；我对别人有恩德，我不可以不忘掉。如今您杀死晋鄙，解救邯郸，击败秦军，保存了赵国，这是大恩大德的事啊。现在赵王要亲自到郊外迎接您，在会见赵王的仓促之间，望您千万忘掉自己对赵国的恩德。”信陵君说：“无忌我由衷地领受教诲。”
魏无忌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到魏国的，即使能回去，因为自己窃符的前科也很难再次获得魏安釐王的信任了，他现在没有军队、没有封地，只带着几个门客，要依靠对赵国的存国之恩寄居于赵国。如果居功自傲，引起赵国人的反感，那他就危险了。到时候姐夫赵胜也不见得能够保护他。所以他听取了唐雎的忠告，收起了骄矜倨傲的神态。《魏公子列传》中记载：赵孝成王亲自扫洒，迎接信陵君，要引导他站到西阶尊位上，但信陵君侧身礼让，站到东阶，为什么西阶是尊贵的呢？《礼记》说主人迎接客人，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客若降等，则就主人之阶，所以信陵君站到东阶是自降身份的表现。之后他自己说：罪过啊，我对魏有罪，对赵无功，姿态摆的非常谦卑。赵孝成王也挺有意思，一开始和赵胜说想送五座城给魏无忌安身，但不好意思开口，就在接风宴上干喝酒，一直喝到晚上。最后也只给了魏无忌一座城。
魏王见信陵君被赵国收留，也不敢逼迫他。反而恢复了他魏国公子的地位，信陵君在赵国平安生活了十年，后来在魏国遭到秦国攻击的危难关头，回国援助，当他见到魏王时，二人抱头痛苦。信陵君受魏上将军印，纠集东方诸侯大破秦军，其声望达到了顶峰。但是当年留在魏安釐王和信陵君两兄弟之间的裂隙始终没有弥合如初，秦国人在战败后利用当年晋鄙的门客施展离间计，魏王果然中计，收回了信陵君军权。几年后，信陵君郁郁而终。魏国的国运也即将走向尽头。#古文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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