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大夫王孙圉出使于晋，在晋定公为之举行的宴会上，晋国大夫赵简子鸣其佩玉，向王孙圉炫耀，并讯问楚国佩玉“白珩”之玉的价值。王孙圉回答，楚于“白珩”未尝为宝；楚之所宝，是辅君治国之贤臣观射父、倚相，是出产众多物资之云梦，是一切足以使国家得福利弭灾祸之财物；而不以玩饰之物为宝。王孙圉和赵简子对何者为宝的认识，立足有高低之分，着眼有公私之别。王孙圉在论楚宝时，针锋相对，义正辞严，滔滔不绝，见解卓越，而讥刺之意，溢于言表。
注释
①王孙圉：楚国大夫。
②赵简子：晋国执政。白珩：楚国著名的佩玉。
③观射父：楚国大夫。训辞：指外交辞令。
④左史：周代史官分左史、右史。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⑤上下：指天地。说：同“悦”，古人观念，史官能和鬼神交往。
⑥薮：多草的湖泽。云：云梦泽，在今湖北。徒洲：洲名。
⑦玉、马、皮、圭、璧、帛等物，古时都可以称为币。
圣：指通达事理者。制议：谓安排妥当，使各得其宜。
臧否：吉凶。
(8)薮：大的湖泊
古今异义词
聘： 出使访问
几何 ：多少
物： 事
享： 用酒食招待
赋： 兵赋，军事物资
币： 礼物
皇 ：大，崇高
译文
王孙圉到晋国去聘问,晋定公设宴招待他,赵简子身上的佩玉发出响声,站在一旁担任赞礼官,他问王孙圉说:“楚国的白珩还在吗?”王孙圉回答说:“在。”赵简子说:“它当作宝贝,值几个钱呢?”王孙圉说:“我们不曾把它当作宝贝。楚国所宝贵的,叫观射父,他这个人善于辞令,到诸侯各国去办事,使人家没法拿我们国君做话柄。还有一个左史叫倚相的,能引古代典籍,用它来论述各种事物,早晚对我国君提供前人兴旺和衰败的道理,使我国君不要忘记先王的功业;他又能使天上地下的鬼神欢喜,顺着他们的好恶,使神灵对楚国没有怨恨。还有一个湖名叫云连徒洲,是金、木、竹、箭等出产的地方,还有龟、珠、角、齿、皮、革、羽、毛等,这些可以用来供应军用,预防发生意外的事情;供作礼物,拿它招待和馈赠给诸侯。倘若各国诸侯喜爱这些礼物,加上用外交辞令来疏导,有预防意外事件的准备,而且大神保佑,我国君也许可以避免得罪各国诸侯,而国家人民也能够保全了。这才是我们楚国的宝贝呢。至于那白珩,只是我国先王的一种玩耍的东西,有什么宝贵的呢?我王孙圉听人说国家的宝贝只有六种罢了。那具有最高智慧和道德的人能够创造和评论各种事物,来帮助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玉足以保护庄稼长得特别茁壮,使国家没有水旱的灾害,就把它作为宝贝;卜龟甲能够显示吉凶得失,就把它作为宝贝;珠可以防御火灾,就把它作为宝贝;金足以防御战争侵害,就把它作为宝贝;山林湖泽,足以供给财物用品,就把它作为宝贝。至于丁当响的美玉,我们楚国虽是落后的蛮夷,可也不能把它当作宝贝。
《王孙圉论楚宝》
国语·楚语下
前面读过一篇《王孙满对楚子》，这里又出来一个王孙圉，但此王孙非彼王孙，王孙满是周王的王孙，这位是楚王王孙，大概是楚共王的孙子。他在史籍中出现的不多，鲁定公五年，吴破郢，有九人陪楚昭王逃亡，其中就有这位王孙圉。
1
王孙圉（yǔ）聘于晋，定公飨（xiǎng）之。
王孙圉到晋国去聘问，晋定公设宴招待他。晋定公就是在黄池和吴王夫差争强的那位。
赵简子鸣玉以相。
赵简子就是赵鞅，黄池之会时就是他想和吴国人拼命。他作为宴会的相，类似司仪、主持人一类。鸣玉，走动使佩玉发出声响，地位高的人，礼服上的佩玉不止一枚，而是一组。组佩有一块或几块条形玉叫珩，珩上有几个孔，每个孔上再挂一枚或一串玉，人一动，挂着的玉相互碰撞，这就叫鸣玉。佩玉有端正仪态的作用，站立时不能乱晃，一晃玉就相撞发出声音了。走路时，要四平八稳，保持步幅和频率。这样玉撞击的声音就很有节奏，所谓“君子行则鸣玉”。玉步一词也自此而来。一开始这种组佩都是挂在脖子上的，春秋后期开始挂在腰上。
赵简子使佩玉发出声响，是不经意的动作吗？
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
他问王孙圉：楚国的白珩还在吗？
对曰：“然。”
王孙圉回答说：还在。
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
赵简子问：你们楚国把白珩当做宝贝多久了？楚国最初时很穷，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赵简子就嘲讽他们，先故意鸣玉，然后问白珩。听说你们楚国拿一具白玉珩当宝贝，太寒酸了。你看哥腰上，这么长一串，没见过吧？是不是有点贱兮兮的。那王孙圉怎么回答的呢？
曰：未尝为宝。
王孙圉说：没有，不是，别瞎说。
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guān yì fù）。
我们楚国视为珍宝的是什么呢？是一位叫观射父的人。
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
口实，因为言辞不当，给别人留下可以利用的借口。他擅长辞令，能够到各国去办事，不会让诸侯抓住我们国君的把柄。这里也隐晦的回击了一下赵简子，外事接待中故意讥讽宾客，岂不是落人口实吗？
又有左史倚相。
除了观射父，我们还有一个大宝贝。《子革对灵王》中倚相曾经出现过，灵王评价说他“是良史也”。
能道训典，以叙百物。
他熟悉典籍，能够解读各种事物。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
每天朝夕向我们寡君讲述善恶、成败之事，使他不忘记前人功业。
又能上下说乎鬼神，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
上下，向上向下，向上拜天神，向下拜地祇。道通导，顺导就是顺应。倚相善于取悦天地神明，顺应他们的好恶，让神明不要对楚国抱有怨恨之心。史官不止记录历史，也主管典籍、祭祀，还负责占星和占卜。可以说是国家历史总编辑，国家图书馆馆长。同时兼任首席占星师，皇家御用算命先生等职。以上，这两个大叔，全身都是宝。除了他们之外。
又有薮（sǒu）曰云连徒洲。
我们楚国还有一个地方叫云连徒洲，云即云梦泽，徒洲是一片洲渚，二者相连，故而称云连徒洲。还有人是这样断句：又有薮曰云，连徒洲。有一片沼泽称云梦泽，和徒洲相连，都是一个意思。
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龟、珠、角、齿，皮、革、羽、毛。
这里出产这些材料和物品。
所以备赋，以戒不虞（yú）者也。
这些都能用来作为武备军赋，可以防备意外的发生。
所以共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
这些也能够和币帛一样作为礼品，用来招待馈赠给诸侯们。
若诸侯之好币具，而导之以训辞，有不虞之备，而皇神相之。
如果我们把诸侯喜欢的物品备齐了，再辅以得体的外交辞令。国家有针对意外发生的准备，祖先和神明又保佑我们。
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
这样的话，我们的国君或许可以不得罪诸侯，使国家和人民保全。
此楚国之宝也。
到这里做一个总结。观射父导以辞训，倚相使皇神相之，云连徒洲产不虞之备和诸侯之好，这三者才是楚国的宝物啊。
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
最后用一个反问回答了赵简子最初的问题。至于区区白珩，不过是先王的一个玩物，有什么值得宝贵的呢？你腰上挂的那一串叮叮当当，是个什么东西啊。
到这里，其实也可以结束了。他说得到位，我们听得也过瘾。但王孙圉还不解气，他要继续输出。
【译】楚国大夫王孙圉去晋国行聘问之礼，晋定公设宴款待他。赵简子主持礼仪，他的佩玉叮当作响。赵简子问王孙圉说：“楚国的白珩还在吗？”王孙圉回答道：“还在。”简子说：“它作为楚国的宝物有多久了？”王孙圉说：“楚国从没有把它当宝物，楚国视为宝物的，叫观射父，他擅长辞令，出使诸侯国，不会让敝国国君成为话柄。还有一位左史，名叫倚相，他能够引经据典以说明各种事物，成天向敝国国君进献历史上的成败，让敝国国君不忘记先王的功业；他还善于取悦于天地鬼神，顺着他们的好恶，让神灵们对楚国没有怨气。
还有一片沼泽地叫云梦，它连接着徒洲，这里盛产金、木、竹、箭，宝龟、珍珠、犀角、象牙、皮革、羽毛，这些是用来供给兵赋，防备不测的；是提供礼物，以便接待宾客，进献给诸侯国。如果诸侯喜欢这些礼物，再辅之以优美的辞令，还有对不可预料事件的防备，加上神明的保佑，敝国国君大概可以不得罪于诸侯国，而国家和百姓能得以保全。这些才是楚国的宝物。至于那个白珩，不过是先王的玩物罢了，算得上什么宝物呢？
2
圉闻国之宝，六而已。
我听说国家宝物不过六种而已。
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
圣明之人能够理解、评定事物，来辅助治理国家，因此以之为宝物。
玉足以庇荫（bì yìn）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
这里的玉指玉制的礼器，《周礼》中有六器之说，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这样可以保佑粮食丰收，没有天灾，因此以之为宝物。
龟足以宪臧否（pǐ），则宝之；
龟指龟甲，用来占卜判定祸福凶吉，因此以之为宝物。
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
古人认为珍珠是水中水精所化，有抵御火灾的功效，因此以之为宝物。
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
金属可以做货币，可以做兵器，能够用来抵御兵乱，因此以之为宝物。
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
山林薮泽能够出产财物器用，因此以之为宝物。以上好像还是在讲道理，也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但王孙圉接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至于那些叮当作响的佩玉，我们虽然是蛮夷之国，但也不会拿来当宝物的。
这直接打到赵简子脸上了，你知道四情中除了亲情、友情和爱情，还有一个是什么吗？贱人就是矫情。
【译】“鄙人听说国宝有六种。圣明之人能够制作评议各种事物，凭这个辅助国家，国家就把他当作宝贝；玉器足以保护庄稼，使上天没有水旱灾害，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灵龟足以显示善恶好坏，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珍珠足以抗御火灾，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金足以抵御兵乱，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山林湖泽足以提供财物用品，国家就把它当作宝贝。至于那些叮当作响、徒有其表的美玉，楚国虽然是蛮夷之国，也不会把它当作宝物的。”
3
前511年—前475年，是晋定公在位时期。此时的春秋形势是，晋国六卿斗争愈加白热化，无暇参与中原争霸。而在南方，楚国衰势毕露，吴楚柏举之战让楚国几经灭亡，“吴越春秋”很大程度上成了这一时期的新主题，以至于势头盖过晋国。
在此期间，楚国大夫，也是楚贵族子弟王孙圉访问晋国，从中我们可以观察到楚人的心情。彼时的楚国没有晋平公时期“子产坏晋馆垣”描述的那般对外国使臣礼数不周，这次，晋定公亲自招待王孙圉，为他专设宴席，而且晋国正卿赵简子“鸣玉以相”，韦昭注：“鸣玉，鸣其佩玉以相礼也。”可知，这是一种礼仪，可谓重视。
玉在周礼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周礼春官大宗伯》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玉器为祭祀要器；《周礼·春官·大宗伯》载，“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玉也为朝堂要器。
赵简子不仅仅“鸣玉以相”，而且问王孙圉，楚国的白珩还在吗？韦昭注：“珩，珮上之横者。”赵简子又问价值几何？可知，白珩是楚地的一种特色的名贵玉器。但王孙圉给他的好奇泼了一盆冷水，对他说楚国从来没有把白珩当做宝贝。
为什么王孙圉面对晋国的重视显得明显抗拒？为什么赵简子突然对“楚之白珩”兴趣浓厚？这是值得品味的。
唐元稹《出门行》诗日，“白珩无颜色，垂棘有瑕累（玉上的斑痕）。”白珩和垂棘分别是楚地和晋地的名贵玉，被元稹相提并论。垂棘还曾为晋国图霸做出过贡献，被当成迷惑宝物献给虞公，以灭亡虢 。《左传·僖公二年》载，“ 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 ” 。
结合玉器在周礼中重要性、赵简子的权势，以及白珩和垂棘的闻名特点等综合原因，我们可以推测，赵简子很可能佩戴着晋国名贵玉种垂棘，向远道而来的贵族子弟王孙圉炫耀晋国玉，可见不仅仅只是礼仪。
尽管楚国彼时境况乏善可陈，但是王孙圉试图维护楚国的尊严。王孙圉没有将争论停留在玉器之争的层次，而是希望以玉作为引子，讲述楚人以何为宝，实际上就是楚人的价值观。王孙圉主要以两个方面展开楚以何为宝？
首先是贤才。
楚人推崇观射父。《汉书·地理志》说：“楚人信巫鬼，重淫祀。”观射父就是楚国第一大巫师。和左史倚相，据说是左丘明的祖父，乃楚国第一大史家。观射父的“训辞”可以让君王“以行事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可见训辞之周密严谨。左史倚相“能道训典，以叙百物”，使得君王“无忘先王之业”，又能“上下说于鬼神”，“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
从中我们看到楚国对图霸诸侯、先王之业、鬼神之事的看重，并以此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但不得不提的是，《左传》“蔡声子论楚材晋用”一文中深刻提及“晋卿不若楚，其大夫则贤，其大夫皆卿材也。若杞梓、皮革焉，楚实遗之，虽楚有材，不能用也”，并举例王孙启、析公、雍子、申公巫臣等例子，楚人用贤，诟病不少。更何况赵简子就以善于纳贤著称，帐下包括董安于 、阳虎等之大才。
其次是物产丰富的土地。
所谓“云，连徒洲”所指为何，历来有不少争议。韦昭注：“楚有云梦，薮泽也。连，属也。水中之可居曰洲；徒，其名也。”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说：“这个‘云连徒洲”应即《左传》、《国策》等书中的‘云梦’。王孙圉所引举的云连徒洲的十二字产品中，只有龟、珠是生于泽薮中的，其他十字都是山野林薄中的产品，可见这个云连徒洲虽然被称为薮，实际上是一个以山林原野为主，泽薮只占其一小部分的区域。”
司马相如《子虚赋》对“云梦”有不少文字：“楚有七泽，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东则有蕙圃。其南侧有平原广泽，……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西则有涌泉清池。其北则有阴林”，洋洋洒洒千字，华丽渲染至极。所以，此“云，连徒洲”可以指是楚国物产丰富，源源不断的宝地。
那么，此地有什么，“金、木、竹、箭”“龟、珠、角、齿、皮、革、羽、毛”，这些用于生活生产、军备，以及外交馈赠礼品。从而使得“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也就是用于保障祭祀鬼神、国君外交、人民生活。“此楚国之宝也”。楚国的一切正常运行自然不可能仅仅依靠这一块土地，这里也可以泛指楚国的土地。就像中国的国土贡献着十四亿中国人，这是中国的宝贝。
相比而言，“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在王孙圉的宏论之下，白珩显得单薄、轻微了许多。柳宗元《非国语下·左史倚相》，“圉之言楚国之宝，使知君子之贵於白珩可矣”。
4
最后，王孙圉上升到国际的高度，论述“一个国家应该以何为宝”，即“圉闻国之宝，六而已：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龟足以宪臧否，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
王孙圉举出了六种，分别是国之栋梁、保佑五谷丰登的玉器、能逢凶化吉的龟壳、抵御火灾的珍珠、抵御兵乱的金属、提供财物的山林薮泽。总结能力来说，还是具有楚国特色，除了人才、资源，其他四种都是占卜用器。从中也可以知道楚国的实用倾向。“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可以说对赵简子华而不实的炫耀行为表达直接的不满，一次有力的外交回击。
不妨设想，这篇文字没有叙述赵简子的反应，不给赵简子如何辩驳的机，这是为何？事实上，王孙圉所言仍有漏洞。楚之白珩自然也可以成为外交的礼物，国与国交流的符号，一如我们的熊猫、故宫、丰富的历史珍宝等文化符号起到的作用，过度贬低白珩，可能留人以把柄。不管怎样，这样的留白让不少人认为听了这一番话后，赵简子无话可说，定然羞愧。这或许是楚人记述此事的私心所为。 #古文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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