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 第78章｜孔子世家赞

《孔子世家赞》是司马迁为《史记·孔子世家》写的赞，列在该篇末尾。赞是司马迁在《史记》重要篇章之后，以“太史公曰”的口气议论、总结或补充的文字。此种颇似于评论的“赞”的形式，乃司马迁首创，并被后世史书所沿用。《孔子世家赞》是司马迁为表对孔子无以复加的赞誉而写，具有浓郁的抒情性。

译文：

太史公说：《诗经》有这样的话：“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望，宽阔的大路让人行走。”尽管我不能回到孔子的时代，然而内心非常向往。我阅读孔氏的书籍，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去到鲁地，观看仲尼的宗庙厅堂、车辆服装、礼乐器物，儒生们按时在孔子故居演习礼仪，我流连忘返以至留在那里无法离去。天下从君王直至贤人，是很多很多了，生前都荣耀一时，死后也就完。孔子是个平民，传世十几代，学者尊祟他。上起天子王侯，中原凡是讲习六经的都要以孔夫子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孔子可说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注释：

太史公：司马迁的官名，用以自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诗经·小雅·车舝（xiá）》。仰，这里是仰慕、敬仰的意思。景行，大道。这里喻指高尚的品德。行，这里是效法的意思。止，句末语气助词，无意义。

乡：通“向”。 适：往。

祗（zhī）回：相当于“低回”。流连，盘桓。祗，恭敬。有的版本作“低回”。

布衣：没有官职的人。

《六艺》：指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

折中：调和取证。

古文观止第五卷第5篇《孔子世家赞》

史记· 司马迁世家，世禄之家。诸侯列王自有世系，所以司马迁以世家为名记载侯王家世。孔子虽非王侯，但其思想学说影响深远，所以太史公也将他列入世家以示敬重。同时司马迁两个老师，伏生和舒仲舒，都是孔子思想重要的传承者，所以司马迁也算是孔门弟子了。在这一篇赞语的开头，太史公引用《诗经》名句，为文章定下基调。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háng）行（xíng）止。”

大家都很熟悉的一句话，比喻对高尚品德的仰望，但大家并不一定清楚这句诗的本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诗经·小雅·车辖》，是一首婚宴诗，这一句形容迎亲路上的风景，止是语气词，这种用法在诗经中比较常见。景，本意是光明，引申为大，所谓光明正大。行，道路，景行就是大路。《诗经》中还有：望楚与堂，景山与京。景山就是大山。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景福就是大福。行，行走。因为有大路了，肯定要沿着大路走。

这句话的意思是高山啊让我仰望，大路啊指明方向，以此来表达娶亲路上的喜悦之情。这里司马迁单单拿出这两句，是将孔子及其思想比作高山、大路，是自己仰望和效仿的榜样。所以就有了高山景行这个成语。

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这也是名句，虽然我不能达到孔子那样的境界，但这不能阻止我内心对他的向往。

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

想见，在想象中见到，也就是推想而知的意思。我读孔子著作，由此推想他为人处世的风范。司马迁是实干家，既然有推想，那么就要行动。

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

到鲁地去，参观孔子庙堂、车驾、服饰和礼器。虽然孔子一生政坛失意，但他的影响力却是非常大的，而且他的门徒能量也都不小。所以孔子去世后，鲁哀公尊其为尼父，将他的故居保护起来，立庙祭拜，这就是孔庙的雏形。至于孔府反而是宋朝封孔子后人为衍圣公之后正式修建的，经过三百年战乱，孔子遗物仍然保存得非常好。《颜斶说齐王》中说过：秦攻齐，秦王下令，有敢去柳下季陇五十步而樵采者，死不赦。以暴虐无礼著称的秦国对柳下季尚且尊重如斯，保护孔庙好像也就顺理成章了。貌似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秦始皇焚书坑儒可能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过分。

诸生以时习礼其家。

省略了一个于，诸生以时习礼于其家，儒生们按时在他家中演习礼仪。现在这个活动也有，既是旅游项目，也是文化传承。

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

低回，徘徊的意思。我在那里徘徊流连不想离去。到这里，虽然没有直接评价孔子，但司马迁都已经将感情写在了自己的行动中，之后发出感叹。

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

天下君王乃至贤人实在是太多了，在世时享受荣耀，去世后则埋没不为后人知也。

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

孔子一介布衣，虽然孔子出身世家，也曾出仕，但晚年周游列国返回鲁国后，是以平民身份专注于修书传道的，到司马迁时，他的学说已经薪火相传十多代，如今被天下学者推崇，可见生命的意义并非是以地位和财富来衡量的。

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无论天子王侯，凡是中国讲习六艺之人，都要以老师订立的标准来折中取正，作为评判的依据。用了夫子这个老师的专称，可见司马迁对孔子的缱绻深情。老师您可谓至圣矣。

相隔三百余年，司马迁以孔子为高山景行，在夫子“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的时代悲叹中，坚定了以《史记》续《春秋》的宏愿。

【译】太史公说：《诗经》有这样的话：“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望，宽阔的大路让人行走。”尽管我不能回到孔子的时代，然而内心非常向往。我阅读孔氏的书籍，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去到鲁地，观看仲尼的宗庙厅堂、车辆服装、礼乐器物，儒生们按时在孔子故居演习礼仪，我流连忘返以至留在那里无法离去。天下从君王直至贤人，是很多很多了，生前都荣耀一时，死后也就完。孔子是个平民，传世十几代，学者尊崇他。上起天子王侯，中原凡是讲习六经的都要以孔夫子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孔子可说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古文观止#